【苍珩兰】微雨燕双飞
堂堂息山神女，有两个老公怎么了，怎么了！
（一）
这一日祥云团聚，霞光四溢，紫气东来，息山神女终于诞下子嗣。
年轻的东君幼子坐在床边，一手抱着粉嫩的女儿，一手拉着熟睡的神女，女娃奶香四溢，连同长珩的心也化成了水。
神女化形不过几百年，加之化形之初，便联合长珩，封印了凶神太岁，以致元神虚亏，分娩那日惨痛异常。
彼时长珩为神女息芸输送元神之力三日，终于护神女诞下女儿，他一边心疼一边懊悔，喃喃道：“我早说过此事急不来，可她偏要如此。”
原来五百年前，太岁占了赤地金身，息芸和长珩赶到时，正撞上容昊自爆元神以死相殉，息芸连同长珩趁机将太岁压制于死去的赤地金身中，封印于息兰秘境。
可封印并不稳固，每一百年便会松动一次，并且每次加固封印的效力都渐渐降低，息芸求助被囚于万天之墟的司命星君，恩师告诉她，当年仙月之战，小兰花以死护佑了数万人性命，却永久性地失去了一部分神女之力，就算以魂魄和元神封印太岁，也不过几千年时间就会被冲破封印。
“我应该如何做？”
司命星君喝醉了酒，很不情愿念叨：“十万年前临阵脱逃的母神，若以云梦泽的说法，算是你姑姑。”
“姑姑？”
司命点头：“母神与你父亲是同根所生的息兰圣草化形而成，只是母神化形时，你父亲才发芽。”
息芸了然：“所以长珩也有息兰一族的血脉？”
司命趴在桌上，脸已然喝得通红：“我知道你和长珩虽已成亲，却一直是彼此礼敬，若你要如此做，一则，你的女儿还未出生便要肩负如此使命，你当真忍得下心？二则，你要和长珩做真夫妻，于他于你，都十分不公平。”
息芸沉默。
息芸长珩二人来时，司命故意敞开窗扇，此刻长珩站在窗边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（二）
小神女出生三日后，苍盐海传来了月尊易主的消息，巽风登位，东方青苍退位，青川说到此处，神女端着药的手一抖，药碗翻倒，浸湿了被褥。
长珩屏退青川，笨拙地拿起抹布为神女擦拭。
神女耗尽神力诞下小神女，休养了三日依然面色苍白，端药碗的手不住地抖，不知是太虚弱，还是心绪太波动。
长珩慢慢地揽过半坐的息芸，下巴轻轻靠在额头：“小兰花，你在担心他。”
息芸扭头：“我说过了，不要再叫我小兰花。”
“你骗得了所有人，却骗不了我，这些年我从未说过，你睡梦中叫的，一直是东方青苍。”
息芸没有力气争辩，只能沉默地靠在长珩肩上。
“你骗所有人，小兰花只是你的一世，也只有我知道，小兰花就是你，只是我一直不说而已。”
长珩的话像一根针，将小兰花伪装多年的情绪，一瞬间戳破，一股酸楚涌上鼻头，她侧身将脸埋进长珩颈间，一阵颤抖，长珩清晰地感觉到一滴热泪从自己的脖颈处滑下。
他伸手一下一下，安抚着小兰花的后背。
“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。”小兰花哽咽。
长珩鼻尖也有些酸涩：“你可知你生孩子那三天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吗？这些年你从未开心过，我一直看在眼里，如今我见你挣扎痛苦却无能为力，那时我脑子里突然转着一个念头，若日子就这样过下去，就算那一天到来，我陪你以身赴死，我也不会安心的。”
“小兰花，我希望你能真正快乐。”
小兰花伏在长珩怀中痛哭。
（三）
窗外有风刮过，黑云压来，片刻后便下起了大雨。
青川闯入房中时，长珩与神女正点着灯烛在床榻旁的小桌上吃饭，小神女在襁褓中被青川开门声惊醒，大哭起来。
长珩有些气恼，放下筷子手忙脚乱地哄着小神女，一边不耐烦地问：“何事？”
青川很急，额头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：“东方青苍一睡不醒，元神之力快要被心火燃烧殆尽了，月尊巽风派人来求助二位上神救命。”
（四）
二人带着小神女赶到苍盐海时，已是夜半，神女此时分娩不过三日，苍白的脸上已经覆上了细密的汗珠。
她看到东方青苍时，那人就躺在石台上，青色的心火已蔓延至整个高台，那人面色铁青，如朽木枯槁，了无生机。
神女甩开长珩扶助她的手，顶着心火的灼热，跌跌撞撞奔跑到东方青苍身旁。
小兰花青色的裙摆被心火烤得焦黄，渐渐绽出若有若无的火星，长珩心惊：“他的元神被困住了，危险，快回来。”
可东方青苍的心火仿佛有生命一般，形成一堵火墙，将众人牢牢隔绝在高台之后。
小兰花已然顾不上手上的灼热，趴在东方青苍耳边，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台上：“是我，我来了，你不醒过来看看我吗？”
睡梦中的东方青苍眉头皱起来，好像在挣扎什么。
小兰花握住他的手，神女之力不断向外溢散，压制着逐渐扩大的心火，只希望他的元神之力烧慢一点，再慢一点。
长珩被堵在火墙外，心急如焚，咬牙捏出一个手诀，元神出窍钻进了东方青苍的梦中。
他见到东方青苍时，那人正在给小兰花画眉。
东方青苍似乎对长珩的到来并不意外，他头也不抬：“你来做什么。”
长珩焦急：“这是个梦，快随我走出司命殿，你还能活命。”
东方青苍挑眉：“你就是为这个？”
长珩忧心还在心火中的小兰花，拉上东方青苍便要走，可东方青苍一掌打在他肩头。
“我不会走。”
“可你会死！”
“死在这里，不好吗？”
长珩默然良久：“那你要真正的小兰花也陪着你一起死吗？”
东方青苍脸上终于有了涟漪：“真正的小兰花？”
“只要你睁开眼，她就在你身旁，若你沉溺于此，她会与你同生共死。”
一瞬间，梦境坍塌。
东方青苍睁开眼时，小兰花就趴在他身侧失去了知觉。
心火熄灭，长珩已经冲了过来，不断向小兰花输去仙力，东方青苍的心跳猛然间漏了一拍。
（五）
小兰花醒过来时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东方青苍。
她已经五百年不曾见过他。
五百年前，机缘巧合之下封印太岁后，息芸便要应婚约与长珩成婚，婚礼前夜，圆月之下，东方青苍攥着锁，哭得像个孩童，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息芸，终于确定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属于他的小兰花。
是的，世间再无小兰花，就如同再无萧润、谢婉卿一般，没有，便是没有了。
回到苍盐海后的五百年间，东方青苍将自己所知所识所会的，都一一教给了巽风，苍盐海十万大军归家，几百年间再无战事，子民都得到了很好的休养。
可唯独东方青苍，即使已经取出蚀骨霜盐钉，仍然夜夜不能安寝。
他感觉自己如同忘川上的孤雁，日日盘旋，无法落地，终于，力气耗尽，坠落而下。
息兰秘境传来神女诞下小神女消息那日，月族的这尊神祇轰然倒塌。
为防生变，按照他从前的安排，由巽风继位。
神思迷蒙间，东方青苍想，即使小兰花不在了，有些话总还是要当面说清的，他没有不爱她，从来没有过。
（六）
再次见到彼此，对小兰花和东方青苍就如同是个梦，十分不真实。
东方青苍一边喂药，一边说着：“长珩都告诉我了。”
小兰花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：“你要不要抱抱月儿？”
“月儿？”
小兰花将小神女从身旁的摇篮里抱出来：“昨日我同长珩吃饭时商量的，小名叫月儿，大名还未曾想好。”
东方青苍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泪光，他摸了摸婴孩儿的脸蛋，团团的，软软的，和小兰花长得极像。
他几万年来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过，仿佛碰一下就会破碎。
（七）
东方青苍熬药去了。
长珩进来为女儿换洗贴身衣物，他低着头，沉默不语。
小兰花望着眼前的长珩：“你从进来起便没再说过话。”
长珩声音有些抖：“你要离开我了吗？”
小兰花痛苦地闭上眼，摇摇头：“我怎么能。”
长珩暗下去的眼睛又亮了起来。
“我不介意的，只要你不离开我，怎么样，我都不介意的。”
“这对你不公平。”
“离开我就对我公平了吗？我们成婚这些年，你对我，难道有不曾有一点点爱意吗？我并不奢求你全部的爱呀。”
五百年间的一幕又一幕从眼前闪过，没有么，那是骗人的，可怎么办才好呢，小兰花难过地睁开眼。
东方青苍端着药在门外，迟迟不曾进去，他无端想起方才摸过的月儿的脸，喃喃道：“你还存在，就已经是天降恩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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